夏日的傍晚出乎意料地有些冷，游玩了一天的我感到陣阵寒意。我裹紧身上的薄外套，跟着母亲走进地铁站。

地铁站里灯火通明。我们拐了几个弯到达候车区，列车呼啸而至。车上人不太多，找到座位的我身上有了一丝暖意。

列车驶过几站，车厢里出现了两个人，一个女人和一个孩子。

他们不是从站台上进来的，而是从后面的车厢里走过来的。

那个孩子向坐在我对面的那排人不停地鞠躬，伸出小手，低声念叨着什么。乘客们有的置之不理，有的急匆匆地打开包，找一些零钱递给孩子。孩子把钱交给身边的女人，那个女人一边把钱放进腰上脏得发黑的小白布包里，一边用一个几乎发不出声音的扩音喇叭重复着“感谢好心人”。

孩子大约五六岁，他一直背对着我，低着头，我看不到他的脸。他穿着一件果绿色、洗得有些发白的短袖上衣，一条破了几个洞的牛仔裤，还有一双像是经历许多年月的旧凉鞋。随着他的走动，松松垮垮的衣服一荡一荡的，显得他格外瘦小。

最明显的，是他上衣后背上印着的两只白色小翅膀，就是西方油画里飞舞在圣母玛利亚身边的胖乎乎小天使的那种翅膀。这两只小小的翅膀是孩子身上唯一的装饰。与落魄的形象不一致的是，那两只小翅膀洁白如雪，仿佛衣服的主人一直精心打理着它。

车厢里的广播突兀地传来，一遍又一遍地告诫乘客不要理会乞讨、卖艺等行为。那个女人慌忙地拽了一下孩子。他转过身，一声不响地跟着她向前走。

地铁广播依然不停地提醒着乘客，清晰又刺耳的声音不断重复着。我合上眼，在黑暗中却看到那个孩子转身时的眼睛。

那双眼睛里，有光芒闪过，终又回归于沉默的麻木。

就像那纯洁无瑕的，却坠入泥潭的天使的翅膀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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